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鬼蝴蝶,你得冷静。
走在寂静的山林中,鬼蝴蝶低着头,不再往后面看,拢在斗篷里的手紧紧攥着套娃,呼吸都被他特意放缓。呼——吸——呼——吸——哗啦啦——不好!极致的安静中鬼蝴蝶突然敏锐捕捉到右边的山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风吹树叶的响动,但刚落进乌螺山就掉进尸化飞狐群里的他早就对这种声音极其熟悉,根本不会认错。“跑!”鬼蝴蝶当场脸色骤变闪身跑向相反方向,眼角余光留意到感染者紧跟在身后也无暇顾忌。跑的太快斗篷在身后起伏,应激的蝶翼也想乍起却被斗篷压下,山林中满是交错纵横的枯树灌木根本不适合飞行,宽大的蝶翼更像个累赘,但归零异化还是有好处的,鬼蝴蝶一边狂奔逃跑,额头蝶须一边颤动着捕捉空气中的湿度。哗啦啦——“嘤——!”“嘤嘤——!!”树枝树叶剧烈摇晃的声音越来越近,声响越来越大,尖锐刺耳的婴儿哭嚎撕裂寂静黎明,数十个深色血影如鬼魅般在枯枝间飞窜,空中弥漫起一股混合着血的兽腥味,令人作呕,近了,更近了,但在它们追上来鬼蝴蝶飞掠下一道山崖,背后传来一阵锐风,蝴蝶的视觉让他看到了身后,六七只尸化飞狐追了上来,尖锐利爪闪烁着寒光,距离他更近的却是感染者,他如黑猫般轻盈在山岩间飞跃,灵活柔韧的黑色猫尾一扫将距离他最近的尸化飞狐甩开,尾稍的金色铃铛似有一瞬变形,那只被它扫开的尸化飞狐立刻毙命,正正砸向鬼蝴蝶。蝴蝶视线敏锐,鬼蝴蝶无比清晰看到了那血肉模糊的怪物口鼻中溢出的黄色黏液还在蠕动……史莱姆!鬼蝴蝶脊背发寒猛然后仰,竭力避开砸向他的污染飞狐尸体,却不可避免的距离紧追在他身后的尸化飞狐更近了。脓血腐烂的腥臭味熏得人头皮发麻,鬼蝴蝶大脑恍惚一瞬,蓦然响起熟悉的,急切的男声。‘鬼蝴蝶,你身后——快到我这里来!”鬼蝴蝶心头一震,这是乌云的声音。即便对乌云有各种意见,但性命灵魂相连的导旅的确能够交付生死,能够信任。‘鬼蝴蝶,我杀死它了,但后面还有更多——来,我带你藏起来!“乌云武器上还挂着飞狐尸体,向他伸出手。导游斗篷被坠落的狂风掀起,漆黑宽大的鬼蝴蝶蝶翼翕动,带的鬼蝴蝶在坠落中灵活回过神来,抓着猎弓的手猛然用力死死勒住乌云喉咙,无视他不敢置信震惊的目光,鬼蝴蝶面无表情骤然发力,虎口崩裂间咔咔作响的弓弦顿时勒断了乌云的脖子。他的头颅无力垂落下来,皮肤顷刻间剥离殆尽露出猩红血肉,被他勒死的是一头獐子大的尸化飞狐。在尸化飞狐被勒死的瞬间鬼蝴蝶落到地上,翻身卸去力道,三四只小一圈的尸化飞狐也扑了过来,他挥弓抗住一只抵开后立刻旋身鞭腿又踹飞一只,血花飞溅间他反手拔出缠在腰间的飞刀,五道寒光撕裂空气将另两只尸化飞狐钉到岩壁里,鬼蝴蝶手撑着地面往前翻身躲开两只尸化飞狐袭击,不再恋战用弓弦绞着那只最大的尸化飞狐尸体向溪边奔跑。崖下枯树灌木少了很多只剩大片大片枯黄高草,鬼蝴蝶身后宽大黑色蝶翼如层层叠叠的丝绸裙摆抖擞舒来,裹挟着风,让鬼蝴蝶每一步都能跑出五六米远,将尸化飞狐抛到身后,跑出去百米高草突然矮了下去,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潺潺溪水声响起,前方有一条溪流,湿漉漉的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气味,越靠近溪流枯草越是稀疏,到最后只剩一片光秃秃的大地,上面有一层雪似的白霜。盐碱地,再没有什么枯树灌木了,连杂草都看不到几根,无处藏身,也没有任何能让尸化飞狐借力飞跃的地方。溪边有几块半人高的山岩,鬼蝴蝶躲到山岩后,一手拄着猎弓一手攥紧飞刀谨慎紧张望向后面,就见到那片枯黄高草的边缘探出一个个血淋淋的头颅。十几只尸化飞狐如狐獴般立起来,阴鸷凶恶的盯着他看,却没有再往前。它们最喜爱在茂密林间活动,不喜欢从树上下来,这是当时鬼蝴蝶被尸化飞狐群追杀逃命时总结出来的救命经验。原本几十只尸化飞狐只有十几只追了下来,这十几只也没有追出高草地,只是立在枯黄高草边缘虎视眈眈盯着他,然后逐渐隐没在了荒草中。“呼……”即便知道尸化飞狐们大概率还盘踞在荒草中没有离开,但看它们最终没有踏上盐碱地,鬼蝴蝶还是心头稍松,缓缓吐出一口气,崩裂的虎口火烧火燎胀痛,尸化飞狐的血水顺着弓弦流下来,黑红一片浸满了他的手掌,连带着虎口裂伤都被污染了,肿得发亮,红得发黑。不知道尸化飞狐有没有带着血毒,但这对鬼蝴蝶来说无所谓。高瘦的黑发男人低头含住虎口,将那些污浊黑血吮吸殆尽,抬脸时柔软舌尖如蝴蝶口器般卷了卷,身后蝶翼惬意颤了颤,绸缎似的黑色尾凸如风筝的飘带,愉悦缠住了落在地上的那具獐子大的尸化飞狐尸体,被鬼蝴蝶脚尖一踢,踹到一边。这可是他今天的‘猎物’,带回去也算有个交代。处理虎口裂伤的同时鬼蝴蝶目光隐晦在周围搜寻,寻找感染者的身影,有猎物在手,接下来就能处理别的事情——“跑。”!一声气音贴近在鬼蝴蝶耳畔轻声道,近到都能感受到冰凉的呼气,那一瞬间鬼蝴蝶大脑宕机根本无法思考,裹挟着剧毒的蝶翼猛然振开他却已被粗暴推到山岩上,撞得他后背剧痛胸口泛起一阵血腥气,手腕被抓住按向头顶,蝶翼也被斗篷牢牢裹住压死,就像被猫扑住的蝴蝶完全无力挣扎。躲不掉——鬼蝴蝶凤眼惊恐睁大看向悄无声息将他彻底压制的感染者,咬紧牙关不露半点弱势,大脑拼命转动不放弃半点逃跑的机会,感染者俯身望向他,玻璃珠似的眼睛透出种无机制的非人冷感,猫耳前倾,空着的手屈起手指,蹭了下脸颊泛黑的血痕,冷声吐出个字。“跑。”“嗤,跑?跑什么跑。”鬼蝴蝶冷嗤,咬牙切齿嘲讽道:“你要想看我狼狈逃跑,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把戏,那还是收收这心思吧!”能跑他当然会跑,逃跑又不丢人!但实在没机会——尤其是看到感染者脸颊上黑色的伤痕正在逐渐淡去,代表毒素在不停溶解的时候,鬼蝴蝶更是心如火煎,焦虑愁闷。他蝶翼边缘处紧绷时会弹出如钢刃般锋利的漆黑剧毒翅刀,刚才挣扎时划过感染者脸颊,将他半张脸都染成了黑色,凸起的青色血管看起来狰狞可怖。这剧毒会让人浑身麻痹最后溶解成一滩脓水,鬼蝴蝶在赌,赌史莱姆就算操控了感染者,他也不可能完全取代感染者的身体。现在的乌螺山太不稳定,他们这种实力的大导游一旦进来绝对会引起翻天覆地的骤变。只要感染者还是自己的身体,那剧毒多少都会起些作用,那就是他唯一逃跑的机会。然而感染者对剧毒的抗性却让他冒险的计划彻底泡汤,没听说过深渊弓形虫对剧毒有什么吞噬抗性,那恐怕就只能是因为他跟感染者都算是乌云导游,间接的关联让这能至死的毒素无法将感染者杀死,甚至连麻痹都没持续多久。要怎么逃跑?还有机会不被史莱姆侵蚀吗。鬼蝴蝶拼命去想,眼角余光望向那条潺潺流动的溪水。和别的清澈小溪不同,溪水呈现出一种蓝绿色,岸边有一片片雪白的盐,仔细看就能发现这条溪水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虫。浓郁的污染气息从溪水中传来,伴随着湿漉漉的盐味,让鬼蝴蝶喉咙干渴,舌头忍不住想要化作蝴蝶口器大喝特喝。这溪水恐怕对魔虫都有吸引力,那能否利用它转移一下感染者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瞬的机会——“跑?跑什么跑。”鬼蝴蝶瞳孔骤缩,感染者突然对着他说出这段话,就像能洞察他心中所想一样!他拖长声音,甚至学了鬼蝴蝶那种有点轻飘飘的尾音,让鬼蝴蝶脊背发寒,心底像漏了个无法填补的空洞。听感染者同他相似的语气,就好像撞见了画皮鬼,在学去他的一切后就将取代他的身份,带给鬼蝴蝶更深的绝望——“你要想看我狼狈逃跑,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把戏,那还是收收这心思吧——”……“哈?”鬼蝴蝶愣了,匪夷所思看向感染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这是什么幻视幻听,是什么过于荒谬的笑话。哈……难道感染者从那个‘跑’字起都算是在学说话?一字一句的学?怎么可能!现在这里就他们两人,根本没必要装!史莱姆都出来了,都被他看到了,那不就是要将他吞噬把他灭口的意思吗!总不能现在又玩起了什么学说话的把戏吧,猫爪耗子玩弄也得有意思,鬼蝴蝶可看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能被这么折腾的价值。除非……除非还有什么人……让吞噬者都忌惮暂时收敛的……“好了,让开。”鬼蝴蝶收敛了翅膀,稍微挣扎了一下。看他不像要再把翅膀往他脸上划的样子,感染者停顿片刻后缓缓松开手,嘴里还嘟囔着新学的词。鬼蝴蝶没理会他这副像被史莱姆侵染成智障的鬼样,摆脱束缚后立刻站直身体,绕开岩石试探向后面山崖上看去——这一眼他就看到了一头体型庞大的火狐立在山上,周围尽是血淋淋的尸化飞狐尸体。狐王居高临下俯瞰他们这边,在它前爪间亮着月光,零导也在,其他归途的狐狸也冒着头,往他们这边看。一时间鬼蝴蝶瞳孔颤动,抿紧嘴角。太安全了,这种安全感,鬼蝴蝶无法言语,莫大的狂喜从胸膛深处涌出来,整个人都像从阴间还阳,要热泪盈眶了。他只能深呼吸压下近乎沸腾的情绪,脑海中却仍有极强烈的念头无法挥散。他这辈子算是没什么指望了,但乌云能不能也去当个第一啊!他什么时候也能去做个最强旅客啊!
ww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