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排除一下其他原因所导致的黄疸。
孙立恩开始对着这个出生还不到96小时的小朋友的其他报告较起了劲。由于母亲是罕见的p型血,医生们对这个孩子的检查非常的详细。虽然每个十几个小时就要抽一次血,实在是有些让人心疼,但……这些都是必要的医疗行为。
总比上世纪80年代以前,对婴儿进行心脏手术时连个麻醉都不用的强。
诚然,婴儿小小的手指头上留着不少被采血针扎过之后留下的小小针孔。但……这也是为了拯救她性命所必须的措施。
医生们对她血液的密切检查为孙立恩的较劲提供了客观条件。孙立恩现在就像是个天底下最有本事的厨师,然后站在了全世界最大的超市里。
只要他需要,这里什么资料都有。
但同时,这样的“优待”也给他带来了一些不便。毕竟孙立恩并不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厨师。而超市里会让人感觉“好用”的食材和道具又实在是太多了些。
作为刚出生不久的新生儿,这个孩子的检查指标中有异常的项目可不是一两项那么简单。严格来说,这个孩子身上的指标就没有几个是正常的。
在母体内的时候,新生儿的大部分生理活动都由母亲负担。从供应氧气到营养传输,从免疫保护到代谢废物过滤,这些活动绝大部分都需要依靠母体器官支持。
而在脐带彻底剪断的瞬间,这个孩子才第一次作为一个个体开始生存。她体内的所有器官都必须全部依靠自己工作,来保证身体各项所需。
突然一下从不用工作到全靠自己,各个习惯当然是需要一个适应过程的。而新生儿体内的各种高的莫名其妙的指标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
骨髓正在全力生产红细胞,以确保身体能够在断了来源后,血液系统仍然有足够的携带运输氧气的能力。
免疫系统正在到处狂飙,以确保没有什么病原体会在这个时候感染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
如果把成年人的指标生搬硬套进来,那每一个新生儿都得被送到icu里严加监控。但事实证明……他们体内的各项指标总会在一段时间内重归正常。
但……也有例外。而这个例外往往就很让人头疼。
现在,孙立恩正在头疼的这个病例就分外让人头疼。
她有黄疸,新生儿都有黄疸。但她的母亲是罕见的p型血,那么她发生新生儿溶血的可能性就比其他新生儿更大一些。
医生们根据现有的指标,无法判断她到底是新生儿溶血、还是正常的出生后黄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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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是没招了。”看不到人,也用不上状态栏的孙立恩在抓了两个小时头发之后正式决定放弃自己一个人头疼的想法。他一个电话打给了钱红军然后求援道,“钱老师,您给看看呗?”
“看个锤子。”钱红军正在温泉里泡澡,被孙立恩一个电话扰了雅兴,老钱同志很不高兴,“你个急诊教出来的内科医生,闲着没事儿瞎看什么新生儿?”
“咱们院里的病例嘛。”孙立恩无奈道,“血液科和输血科还有picu都拿不定主意,然后就把我给扯进来了。”
“他们是嫉妒你有假期。”钱红军一言道破其中本质,“好不容易放几天假,你别给自己找事儿。”
孙立恩被钱红军怼的差点就放下手机转头睡觉去了。结果他还没说话,钱红军忽然又道,“昨天上午的胆红素报告怎么没发过来?”
嗯?孙立恩一愣,然后才发现自己复制文件的时候还遗漏了几个。
“东西发全嘛!”钱红军不满道,“东西都不发全,你当你钱老师我是能掐会算,不用看检查报告也知道她什么问题?”
可是……您老人家不是说别找事儿么?
“赶紧发过来!”钱红军在电话里催道,“一套检查都不发完,你是打算急死我?”
在酒店隔离了一周,钱红军也开始难受了起来。没办法,半辈子都是在睡眠不足中度过的人,现在你让他放开了睡都睡不着。
甚至还会浑身难受。
“其实吧,这个方案没什么可看的。”在孙立恩发完检查单后过了大概半小时,钱红军的电话就打了回来。电话那头的钱主任说道,“其实,这孩子是不是血型不符导致的溶血,现在搞清楚它没啥意义。”
“啊?”孙立恩被钱红军的话说的一愣,“怎么没关系?”
“不管她的高胆红素血症到底是不是因为溶血所造成的,这和我们的治疗手段没有关系。”钱红军翻了个白眼道,“就算她是因为血型不符所导致的溶血,才出现的高胆红素血症。在胆红素水平没有高到可能会导致核黄疸的情况下,也只能持续维持现有治疗方案。”钱红军叹了口气解释道,“如果只是特别严重的生理性黄疸,水平高到可能出现核黄疸的时候,我们也得给她进行血浆置换。”
孙立恩愣了几秒钟,然后彻底没话说了。
“不是所有的病例都必须找到原因的。”钱红军在电话那头说道,“正确的诊断能带来正确的治疗——但凡事总有例外。反正治疗方案都是一样的,这个时候搞清楚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出现黄疸……意义不大。”
虽然钱红军肯定看不见,但孙立恩还是点了点头。
老钱说的有道理。
“b超已经排除了她有胆源性高胆红素血症的可能,刚出生且一直在医院严密监护下的婴儿也不太可能有感染——她的母亲一直都很健康。”孙立恩想了想说道,“所以,暂不考虑患儿患有其他疾病的可能性,就按照黄疸对症治疗?”
“严密监控她的胆红素水平就行了。”钱红军提议道,“接下来,你要干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一下——还有,别再拿病例来诱惑我了。我也想多睡两天,提前适应一下退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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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放下电话之后,孙立恩给四院的picu打了个电话,“我和钱主任都觉得,现在没有必要太纠结于诊断。继续观察然后对症治疗就行。患儿因为血型不符出现溶血的可能性最大,但缺乏决定性证据。”
又停了一会之后,孙立恩才继续道,“我这边最快还有七天才能出院,而且综合诊断中心不太适合新生儿监护工作。如果孩子家里的治疗费用成问题……那你们先办欠费,其他费用问题可以问问院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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